打假者芸芸,能做到王海水平的毕竟凤毛麟角。而大量存在的是隐藏在超市、商场各处的打假散户,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单打独斗,像啄木鸟般紧盯假货害虫,并时刻准备来上一口。
马壮,黑龙江人,三十出头的他是个超市打假散户。说起当年入行,他说是因当年在超市购买熟食吃坏了肚子,但苦于没证据,只能自认倒霉。入行七年,他有过起伏,甚至中途退出过两年。不过,当年的新手也慢慢熬成了老手,虽不能与王海等辈比肩,但一年也能捞个四五十万,“比上班强多了,我学历不高,又无长技,上班也赚不了几个。” 如今,马壮和大哥张洪伟组成打假“二人组”,每天去超市“上班”,不过不是一个超市,而是全市大中型超市轮流转。一年下来,代步车能跑7万多公里。 “新《食品安全法》出来后,我专门花了两个晚上熬夜学习,总算吃透了。”马壮说,食品出现最多的问题是过期、篡改生产日期、标识和非法添加。走进超市从万千商品中迅速揪出问题货,需要的是耐心、眼力和经验,一些新人或心术不正者往往耐不住性子,在连续扫货走空后,往往容易走上歪路,用一些损招儿达到自己的目的。 记者从一些超市内部人士处得知,一些打假者扫货时,会偷偷将一些即将过期的食品带到一些非食品货架上藏起来,让超市员工检查时发现不了,待到食品过期后,再跑一趟腿将过期食品买回。 “之前听前辈说过这些招数,不过我们从来不敢,超市里到处都是探头,一旦被拍到,就是敲诈勒索的铁证,犯不上冒这个风险。”不过一些超市常常以该理由拒赔,马壮也逐渐摸索出了小窍门,每次扫货,都全程录像,以证清白。 索赔有度 在超市普通食品中,最常见的当属过期和篡改生产日期两类。张洪伟告诉记者,仅在北京,像他们这种散户打假者不下千人,整天在各大超市“巡逻”。 除了过期,食品另一个突出问题是篡改生产日期。记者从业内了解到,篡改生产日期的行为,大部分并非超市所为,而是经销商。对此,马壮也给出小建议,“要是生产日期必须是钢印,那篡改日期就会少很多。现在大部分都是喷码,也给篡改留下了空子。” 在和超市长期“谈判”中,马壮也给自己定了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过期和标识有问题的,赔偿可以适当打折,但篡改日期和非法添加的坚决不轻饶,“我是打假者,但也是消费者,你非法添加不就相当于投毒祸害人吗。” 2014年12月中旬,黑龙江省明水县货车司机李海峰食用今麦郎“诱惑酸辣牛肉面”后出现腹痛腹泻症状,他发现所购买的方便面已过期将近一年,随后他向今麦郎“惩罚性”索赔450万元。2015年11月4日,李海峰被控敲诈勒索罪,隆尧县法院于当年12月18日做出一审判决:以敲诈勒索罪判处李海峰有期徒刑8年6个月。 据不完全统计,从1995年“3·15”至今的20年间,全国各地已有16例、19人因购假索赔被公安机关以涉嫌敲诈勒索罪刑拘。马壮告诉记者,虽然扫货很辛苦,挣的也是辛苦钱,他也不会逾越法律去索赔,“该是500元就500元,该是1000元就1000元,按法律来,这是自保,也是自律。” 反蚀把米 日期显而易见,但成分问题比较专业,一般消费者很难发现,一般打假者也不太愿意触碰,因为需要鉴定,耗时较长,风险系数也高。记得有一次,马壮购买了一批茶叶,花4000多元进行成分检测,确认有非法添加。马壮一怒之下,送到法院起诉。 开庭时,马壮这才猛然发现,购买的茶叶虽然都是同一品牌和包装,但不是同一批次。最终,法院只承认了进行检测过的那一批,其余的不作为索赔证据。“当时买货时大意了,忽略了批次问题。”这一次维权,虽然法院判马壮赢了官司,但最终赔偿还不足以抵消检测费和律师费,“最后一算账,倒赔了好几千块。” 无独有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也发生在职业打假人李兵身上。2015年10月,他在百盛购物中心太阳宫店超市购买了过期黄油,起诉索赔1000元。李兵告诉记者,他买到假货交钱后,收银员在小票上盖上“购物时已确认商品未过保质期”的印章。李兵觉得气愤,就将印章部分撕掉了。后来,李兵拿着证据起诉至朝阳法院。最终,朝阳法院对此案做出判决,支持李兵全部诉讼请求。但对其裁剪小票的行为,认定其有篡改证据,对其做出罚款3000元的处罚。赢了官司却倒赔2000元,李兵觉得有点委屈,“也怪我不懂法,这次就算是买个教训吧。” 喋血街头 打假得了利,就必然得罪一些人。翻看王海微博,一些被打企业雇佣了水军,对其谩骂,甚至人身攻击。王海这位老江湖早已司空见惯,但他提醒新人,走进这行,就必然要承受这些。 同样的问题,马壮等人也要面对。他说有时候把企业逼急了,对方打电话骂人、恐吓,那都是常事儿,“甚至还扬言要买我一条腿,胆子小的人,干不了这行。” 若只是谩骂和恐吓还好,喋血街头在打假界并不鲜见。2015年9月29日,北京职业打假人张秋雷在通州区焦王庄南口附近一超市购得两瓶无中文标识的进口红酒、一份没有有机证明的有机鸡蛋及一袋疑似篡改日期的海参产品,他遂致电通州区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永顺食药所反映情况。一个半小时后,工作人员赶到超市取证,张秋雷陪在左右。取证结束后,永顺食药所工作人员率先离开,张秋雷还没踏出超市门就被几名男子拦了下来。“当时一下子被打到头上,躺在地上头昏眼花,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大概三个人,手里拿着棍子。”直到有目击者报警,警方赶到现场,张秋雷才得以获救。送医后,张秋雷头部缝了40余针,身上多处骨折,左腿肌腱断裂,打人者超市原店长赵某某及员工刘某于10月10日投案自首。 不过购假索赔在打假中风险并不是最高,风险最高的是受雇于企业,需要跟踪、拍摄甚至卧底潜入制售假企业,获取制售假证据。这种遭遇,老刘就经历过。 一次,老刘的团队在广州打击假冒牙膏,调查员带着执法人员端掉了一处假牙膏包装印刷厂。任务圆满完成后,12名调查员到附近饭店庆祝,谁料酒足饭饱刚出门就被一伙壮汉拦住去路,对方手持钢管,12名调查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全部打倒在地。当老刘赶到医院时,他的6个手下正躺在医院走廊的担架上,剩下6人在医院简单包扎后回到公司,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老刘说,当时公司成立时间不长,刚刚有些积蓄。为了救他们,他和公司的老本基本都掏空了。值得庆幸的是,公司客源比较稳定,这也为日后的东山再起创造了条件。 发生于2003年12月13日下午的一起死亡事件,令打假界震惊。打假人黄立荣受雇调查紫禁城国医馆老板赵君,在进行偷拍、监视时,被调查对象发现并被殴打致死,又被抛尸到北京医院附近。警方确认,这是北京首例民间调查者在偷拍活动中死于非命的案件。 赚钱要紧,但保命更要紧。而王海本人,出道20多年来,更是从未在公众面前摘下过“标配”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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