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打假成为职业，有什么职业规律可循？其间有些什么与一般消费者维权不一样的经历？收入怎样？职业属性和社会贡献之间有什么关系？……从事职业打假十余年的老孟和老冯，自有他们的体验和认识。
【区别】普通消费者时间耗不起 南都：你们与普通消费者维权区别在哪里？ 老孟：普通消费者被侵权了，起诉商家，可能一会说你应该去萝岗告，一会儿让你去越秀告，大家都要上班，耗不起这个时间。普通人可能还会赢了官司输了钱，因为他们买的一般是便宜的东西，为了几十元东西在人力、时间成本上花费太多，不值。就算法院判决赔偿，也可能得不偿失。 南都：职业打假人怎么降低此类成本？ 老冯：一是有专门时间去做这件事情，二是知假买假的量一般比较大，在法院立案的数量较多，就会有规模效应。我们立个500元标的案子，和立5万元标的案子，花费精力一样多。 南都：一个月约有多少时间花在官司上？ 老冯：有的打假人是每天都去立案，很勤快，像我这种较懒的，就不是经常去。 南都：一个案子从起诉到获赔偿需要多久？ 老冯：整个程序最快3个月，如果对方不上诉，就直接把钱给你。如果不顺利，一审判决后，一方要上诉，就得半年左右。最长耗时一年的也有。年初起诉的案件，一般年尾会有结果。如果年中起诉，可能拿到赔偿得到来年，就是流水作业。可能在上半个月集中立一批案，下半月会集中开庭。 【领域】喜欢体积小且贵的高级补品 南都：你们打假主要针对的是哪些产品？ 老孟：我们目前主要集中在食品领域。食品主要是指预包装食品，就是先包装好进行销售，有标签的。如果一个产品没有包装、标签，我们是没办法从外观上发现它是否有问题。 南都：市场上的食品一般存在哪些问题？ 老孟：比如非法添加，添加剂的量超过国家食品安全标准，或者是超范围使用添加剂，还有就是超范围生产，有些商家根本没有生产一些食品的资质。有的食品出现在市场上，标注的生产厂商却是虚假的。 南都：哪些食品打假利润最高？ 老孟：一瓶水，一盒饼干，买再多也赔不了多少。我们喜欢那种又贵，体积又轻的假货，如高级滋补品，300-500元一小瓶，一袋就上万元。 【争议】说不关注食品安全是泼脏水 南都：有人质疑你们总是从标签上找问题，这与真正食品安全有多大关联？ 老孟：有些报道说我们只是去关注标签问题，不关注真正食品安全，都是不懂行的人“泼脏水”。我们有很多案子是生产许可证问题，有些厂商已经消失好多年，但这个产品还在市场上销售，连厂家也没有了，生产许可证也没有，像这样的产品谁能保证安全？ 老冯：还有一些是乱添加，添加剂的量超过国家标准，或超范围违法添加，我们没法证明它有毒有害，因为检测费用很贵，但违反了国标，就说明有健康安全隐患。法律规定很明确，只要证明它是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就可以索赔。比如饼干能量标识虚假的问题，表面看是标签问题，但它会影响人对营养摄入量的判断。人为什么肥胖？就是因为每天摄入能量在体内堆积造成的。标识虚假，对易肥胖者就是无形伤害。有的食品本来含糖高，却标示成低糖或无糖，会危害糖尿病患者的健康。 【危险】言语上的威胁不可避免 南都：打假过程中有哪些特殊经历？ 老冯：我曾经在一个超市里被抢过三次货。对方看到我购买量大，意识到我可能是职业打假人，马上不卖了。以帮我打包的名义，直接抱着货就跑了。我们从商场去买货，不敢开自己名字的发票，因为对方系统一般有识别。刷卡签字也要小心，一般会被大商场列入黑名单。 南都：打假过程遇到过危险吗？ 老冯：职业打假会触及到商家利益，有些电话中言语上的威胁不可避免，不过广州社会治安比较好，真正行动上的威胁也没有。 南都：曾有职业打假人涉嫌敲诈被判刑？ 老冯：外地曾经出现这样的案例，但现在基本上没有了。一些刚入行的，可能会采取与商家协商方式索赔，但我们更多是通过法院起诉方式索赔。 南都：被打假的商家一般怎么对你们？ 老冯：有些商家不理解，态度是不一样的。你让他赔钱了，他抵触你，也很正常。但有些商家还会联络我们，新产品出来后会让我们帮忙去看一下。 南都：职业打假人会被商家“和谐”吗？ 老冯：不大可能的。一个职业打假人被“和谐”了，就会有其他打假人来揪住问题产品不放，商家成本会很高。购假索赔，也是职业打假人的利益所在，我们不可能会放弃赔偿。 南都：商家被打假后会重视产品问题吗？ 老冯：一般反应会很迅速，将问题商品下架。不及时下架的话，可能被其他打假人购买，损失更惨重。我们相当于一个“民间工商局”，让违法商家付出的成本会比工商处罚还要厉害。 【收入】年收入最低几万最高上百万 南都：现在广州有多少职业打假人？ 老冯：据我了解，有100多人。 南都：你们之间会有交流吗？ 老冯：我们有打假人联络群，经常交流。全国这么多职业打假人的眼睛，对问题商品都拿着放大镜在看。一有新发现，就会模仿操作。同行之间会交流新的打假方式和信息。 南都：你们怎么去掌握相关法律知识？ 老冯：对经常涉及到的这些消费方面的法律条款，肯定是背得滚瓜烂熟的，其它法律知识，我们肯定有欠缺。律师要看很多部法律，我们只看这两三部。在消费维权领域，专业律师都不一定比我们在行。 南都：职业打假收入情况如何？ 老冯：有人说，职业打假人的收入超过了教授、医生，但是我们的(收入)水平和社会贡献远远不如他们。职业打假人最低的年收入只有几万元，高的上百万也有。就像我的猴菇饼干案，单个案件就获得赔偿七八万元。如果一年有几个这样的案子，收入就不会少。 【归属】打假对社会是有特殊贡献的 南都：有人觉得你们的收入与社会贡献不匹配。 老冯：其实职业打假人越多，对社会越有好处，没有半点害处。打假人只是索赔，又没有要国家的钱。赚的钱都是违法经营者的。我们也要勤快才能赚钱，坐在家里吹空调是没得赚的。 老孟：我们这个行业对社会是有很大贡献的。通过职业打假人的诉讼，现在全国检验检疫部门不给一些违法商家进口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保健品。网购商品维权的一些霸王条款，管辖权问题，也通过打假人的诉讼有了明显改变。 南都：怎么看待外界对你们职业正当性的争议？ 老孟：我觉得我们这行应该收入越高越好。我们收入越高，就等于非法商家付出的代价越大，对社会有好处，但对百姓没有什么危害。我们的收益是建立在违法商家痛苦的基础上。现在假货横行，就是因为他们违法成本太低了。
| 
